无夜布鸽

倘若我真要是鸽了文,那想来也是理直气壮的罢。

【世正520|20:00】她与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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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一个人,一支舞,一轮明月,一场旧梦。


——

此刻我站在树林中央。

清冷的银光穿过树消逝后留给世界最后的窗,细致而均匀地洒在地面的每一粒尘土上,好叫我的眼前不会被黑暗遮挡,一片明亮。

我睁着茫然的眼环顾定格的枝桠,思维也如同凝滞,缓慢倒放起来到此地之前的记忆。

没有印象,大概是出来散心的吧,毕竟这片树林确实宁静得讨喜。

这般想着,我仰起头,眼底映出一轮圆满的白。在那些雪一般透彻的光密密浸润下,我的身体以及灵魂本能地以细微幅度颤抖。

银色的月亮。银色的月亮。

多么奇怪的地方啊。

我感慨,却没有细想,眼睛直直地停在正前方的阴影处,仿佛被暗中的魔鬼吸引,欲要踏入它的领地,成为倒霉的迷途羔羊就此堕入深渊。

往前方去吧、往前方去吧。有人在我耳边呢喃,以柔软却不容拒绝的语调催我向前。

于是我便向前,越过长眠的树,从这极静的画卷踏入尘世。

眼前是幻影模样的霓虹辉煌。

便是再如何三流的小说家,怕是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毕竟这实在太过滑稽、太过荒唐。

世上怎么会有百米高的钢铁怪物、能发出七彩光芒的巨树、速度比最快的骏马更甚的盒子,又怎么会有能发出本应在琴弦与黑白键上回旋的曼妙乐声的泉柱呢?

倒是像极了孩提的睡前故事中,仙女们居住着的奇诡仙境。

我走上方砖铺就的空地,置身于空无一人的广场,没有成群的白鸽发出等待投喂的低鸣,也没有在不夜天下往来狂欢的年轻男女,只有我独占这片繁华的荒芜。

极目远眺,高楼的尽头是成群的高楼,视线更远处被扭曲覆住,大团大团的斑驳晕开,没有画家笔下的光鲜色调;它们混杂、糅合在一起,肮脏且无序,同那些被打翻油彩玷污的白纸一般,叫人看了生厌,全无探索兴致。

那么就在这个广场休息一下吧,再如何热爱远行的旅人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何况是享受闲适的我。

双目在眼眶内转动以从众多腐朽长椅中寻觅一个尚能供我落座的位置,但在触到一道模糊拉长的轮廓后猝然顿止。

还有和我一样的人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吗?或者说……

残存的警惕之心压下蠢蠢欲动的鲁莽,我往前挪动几步,躲在面目不清的石膏立像后,遮掩身形的同时偷偷观察那个不知名的存在。

我看清了他的长相。黑发,褐眸,面目柔和,身着得体贴身的燕尾服,浅棕的小马甲衬出腰型的削瘦,两片金丝框起的镜片夹住鼻梁,使他本就带有浅淡书卷气的五官增添几分你常常可以从上流贵族身上窥见的优雅。

打扮绅士的古精灵?我有些惊诧,这点情绪旋即一种不现实的亲切感取代。我想我或许是认识他的,退一步说,也当是了解与熟知的。

可我认识的人里只有鲁恩人啊,难不成那户神出鬼没的邻居其实是隐藏在贝克兰德里的复苏古精灵?

我暗暗笑,将灵性的提醒很快地抛之脑后,一个个怪诞玩笑接踵而出,生怕我将注意力过多地在这个地方汇集似的。

四周寂静得可怖,以至于布帛摩擦的声响都听得格外分明。移动的窸窣将我的心神从灵界之上拽回,看着那位绅士从长椅站起,臂展前伸,白手套覆住的手掌轻拢虚握,我本能地眨了眨眼。

他……是在练什么舞步吗?

接下来我便大感讶异:因为无论是那滑稽的动作,或是古怪的步伐,都与我所了解到的舞曲全然对不上号。

就在我的注视下,这名绅士模样的男子以小步跳跃为陌生舞步的起始,腾挪辗转,脚步轻徐而缓,每一个落点都靠得邻近。他旋转,踩着无声节拍,将礼仪揉碎巧妙融入肢体扭动的姿态,幅度算不得大,真要举个例子叫人明白具体,恐怕只能想到舞台上杂耍艺人手指缠着的丝线那端的木偶。

这样描述可能会让不知情的人错以为他的动作小气,不够大方,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我的语言过于贫瘠,难以用合适的单词完美表现出它的优美典雅。

倘若硬要绞尽脑汁去形容,我可怜的想象力大概仅能描绘出这样一幅画面——在极华丽的殿堂中,高贵的先生和女士相拥,合着小提琴的旋律摇曳他们精致的衣摆和裙角。

一曲未了,乐曲戛然而止,演奏者同舞者的双目齐齐投向这个冒然来访的无礼之人,将我自幻想中惊醒。抬起头,我正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眼。

“您跳的很棒,先生,”我有些尴尬,毕竟偷窥别人练舞还被当场抓住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我偶然发现了这里,看到先生您练习得投入,不知不觉也沉浸了进去。十分抱歉,我并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呃、没事,我不是非常在意这件事。其实你可以不用站得那么远。”他屈指推了推眼镜,大方地原谅了我的过错。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表现得好像比我还要难为情。

像得到了主人首肯的访客,我从石膏像后转出,来到他的身前。目视他撩起燕尾下摆,态度随意地坐下放松身体,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客气,请坐。”他手掌微斜,微笑示意,看向我的浅褐眼瞳泛着柔和的光。

一丝古怪自心底烟雾样盘旋而起,我却很难说清它诞生的根源。

我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贸然拒绝别人的邀请并不是一件绅士会做的事,最终还是僵着背坐到男人的身边。

空气一度凝滞,我不安地扭动身子,试图缓解过于沉寂以致古怪的氛围催使我的脆弱神经产生的紧绷感。

“呃,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您刚刚跳的那支舞的名字吗?”

即使知道比起这种话题,天气可能相对不那么容易踩到雷区,也更符合面前之人的贵族身份,本能却驱使我这样吐词,问一个或许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景的私人问题。

若有若无的冲动,叫我无比好奇,想要探知更多有关那未知的神秘。

它会和这个奇怪的地方有关。念头一闪而过,也仅是一闪而过。

“小步舞,我想,它应该确实是叫小步舞的。”

他微笑着回复了我的唐突,声音舒缓,缥缈空洞得如同不在眼前。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空荡的十字路口,哪怕是说话间,也不曾挪到我的身上。

“小步舞?”

我有些疑惑。

“那是路易十四时期,在法兰西宫廷流行的一种舞步。”

听完他简明扼要的说明,堆积在我心头的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多了起来。

偏头看向那名绅士,在确认他完全没有给我讲解一番的想法后,我放弃了继续询问,识趣地转移话题。

“先生,您是在等人吗?”

“嗯。”

他嘴角的弧度不增不减,仿佛同先前比较,丝毫不曾发生改变。倘若不是他回答问询嗓音传来,我会以为他也只是这静止画卷中的一块油墨。

思绪翻滚间,我听见他这样说:

“她来了。”

她?

跟随他起身前往的方向,我在十字路口的拐角看见了一抹与周围混沌格格不入的璀璨金色。

那是一名高挑白皙的女性,她穿着流行于因蒂斯上流社会的米色晚礼服,雪白手套包覆的纤细十指提起繁重的下裙,行走的姿态端庄从容。在灯光下,微卷的长发像金色的云彩落在她的头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翠绿钻石嵌入那张精致的脸,几乎要连同主人的美貌一起令我失神。

她不会逊色于那位著名的贝克兰德的宝石小姐。一个常常出现于伊西丝口中的名字蹦出,我下意识地做出比较。

无视后面的目光,那名绅士的步伐越来越快,又保持在一定限度之下,似乎早已迫不及待,却因为想要维持印象故作沉稳。

简直像极了要见喜欢女性的男孩子嘛。我这般想。

“久等了,‘世界’先生。”她微微屈膝,向着男人行了一个淑女才可以做得如此标准优雅的礼。

“世界”?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再无人为我解答。因为,这场没有小提琴手和钢琴家伴奏的无声舞会已然拉开帷幕。

舞会的主角们挽着臂,走到开阔的广场中心,以男士的邀请为信号,开始在月光下的旋转缠绵。

与独自一人时不同,那被称为小步舞的舞曲终于将它为贵族小姐们所钟爱的原因展露在我的面前。

金与黑,两种截然相反的色调在此时此刻又是这样的融洽,浑然一体。

云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散去了,圆月重新悬挂在澄明高远的天空,将银白的水雾尽都倾泻在那二人身上,使得他们的每一根发丝都有流光宛转。

这该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我痴痴凝望只有他和她的舞会,在单身将近三十年后第一次由衷产生了找一名心仪女士结成伴侣的冲动。

可那丝丝缕缕的不和谐感就像一章美妙乐曲中按错了的琴键,毒蛇一般将我的理智缠绕啃噬。

直到下一个节拍,那名男人执起女人的手,他们四目相对。

男人的眼中一片纯黑,女人的眼中空白呆滞。他们谁也没有真正看到谁。

我看着他们完美得体的笑,眼角莫名发酸。

一曲终了。

——

被彩色玻璃染得炫目的昼光洒落,我知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场诡异的梦。

而我不过是一名过客,误入了爱丽丝的仙境。

伸曲两下因圈在狭小空间内而发麻的腿,我苦笑,借助手杖支撑艰难站起。左右环顾,在发现偌大教堂中只剩自己一人后,这才大胆地做了几个略显放肆的动作活动筋骨。

仰起头,我的目光落在静静俯视人间的无瞳之眼与扭曲之线构成的符号上,右手抬起在胸口点出圣徽,暗自告罪以免主会因为自己在他的口唇的布道上睡着而降下责罚。

尽管没有哪位信徒不清楚他的仁慈。

从衣袋中掏出怀表,我看向缓慢却坚定朝正中心走动的指针,一边向外离开教堂,一边盘算起今天的午餐。

门大敞着,我站在天光之下,分明是六月的上午,风吹过面颊却带着几分凉意。

外面的世界光辉灿烂,阳光正好。

——END——



——

本篇灵感来源于莫泊桑的《小步舞》,亦是致敬。

这里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愚者信徒,因为误入了愚者先生的梦境而独特起来。

这里的愚者先生是周明瑞的长相,所以“我”会觉得有点熟悉但又很陌生。

并没有“正义”小姐入梦,有的只有一个旧日都市,一个月亮,一个人,和一支舞。

刀糖自由心证,我自己的看法也许和各位的看法不同呢。但我很喜欢这种浅淡的感觉。

感觉果然还是比不上各位太太呜呜呜。

第一次参加活动,各位给点小红心小蓝手啥的鼓励鼓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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